請媽媽為我留一條門縫

(大小姐手記) 文：徐佩蒂)

我很喜歡張愛玲，凡有關她的報導必讀，最近看了武寶生原題：「請媽媽為我留一條門縫」；從另一個角度去感受晚年張愛玲的冷清、寂寞、孤獨；「……清爽的秋天，我又來到洛杉磯，洛杉磯華語文學聯誼會的吳先生開車，帶我到羅彻斯特大道旁一座普通的公寓楼前，張愛玲從1991年7月7日，到1995年9月8日去世，一直居住在這座公寓楼的206房間，這是張愛玲在洛杉磯23年中居住時間最長的住處，如今，206房間物是人非，四壁如雪，除了公寓统一配置的物品外，早無張愛玲的任何遣物。

吳先生說，張愛玲生前深居簡出，很少與人來往，他只與張愛玲見過一面，就在這個公寓房内當時張愛玲並不搭理他，她骨瘦如柴，面壁而坐，正獨語着什麽？開始，他以為她在念佛語，可是細廳，不像。

他禁不住問：「您需要幫助嗎？」張愛玲回過頭來，有些自嘲地說：對不起！慢待您了，真有點不好意思！請您理解，我在與我的媽媽說話呢？來日，我一定會去找她賠罪的，請她為我留一條門縫！

張愛玲的話，讓吳先生目瞪口呆，接着，張愛玲又說：真的對不起，不過，我想您會理解我的，我现在唯一想說話的人，就是媽媽，吳先生含泪離去。

一直以來，張愛玲與胡蘭成的故事，似乎成了人們對張愛玲一生最有為津津樂道的話題，其實，真正折磨她的，並非是我們為之嘆息的愛情，她與母親的關係，才是她最終的絕望和哀傷。

在她的心中，母親曾經是冷漠、自私、變態甚至惡毒無比的象徵，她的母親黄素琼（黄逸梵），曾經對女兒很冷淡，她4歲時母親抛下她到國外求學，4年後母親回國，依然對她冷漠如霜，她辛苦得來的獎學金，也被母親輸在了麻將桌上，千古獨傲的張愛玲，從此與母親勢不兩立，長大後也没與母親和解。

她母親也是家門庭顯赫，祖父黄翼升是清末長江七省水師提督，由于是小妾所生，父母又早逝，童年異常艱辛，纏邊小脚，受過凌辱；但她深受五四新潮的影響，率先放足，果敢地出國留洋，學過油畫，與徐悲鴻、蔣碧薇熟識，她無法容忍丈夫的惡行而離婚，晚年病重，給張愛玲寫信，說唯一的願望就是想見見女兒，張愛玲很絕情，至死没見生母一面！

得知母親去世獨自面壁而哭，大病一場，兩月後，才有勇氣整理母親遺物，母親為她留下一筆遺產，這讓她到美國後得以立足，有一次，一件小古董她就賣了860美元；在美國孤身獨居的她凄惨慘的晚年，聯想到死去的母親，突然發現自己的命運，與母親有許多相似之處，幾十年，她與母親終于和解了！她在孤寂中滋生悔意，在静静的房內向母親的亡靈殷殷懺悔……1995年9月8日，中秋，張愛玲孤獨離世，兩天後，公寓管理人員才發現了她的屍體，她面向太平洋趴着，一只手向前探着：遥遠的彼岸，生她養她的地方，媽媽的門縫為她留着！」